上京風雲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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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京風雲（二）
走走停停，終於在一眾指路下，找到了這個地方。
襄雲街巷口，從矮矮的院墻望去，裏面正順勢長著一棵桃樹，現下桃花早已落敗，只留了聞著清甜的桃子，一個個粉面圓潤，已到了成熟的季節，只是院裏似乎沒人。
她踮起腳朝裏看去，看不清大概，只能依稀看見那棵桃樹。
院門沒有鎖，輕輕一推便開了，青魚在門外有些糾結，到底要不要進去，畢竟這樣貿然進門也不太好，正想著隔壁傳來一道聲音。
“是誰啊？”
從隔壁走出一位老翁，扶著拐杖顫顫巍巍走出來，頭發花白，眼睛似乎也看不清，一直向這邊張望。
青魚忙走上前，“阿翁，我想向您打聽一下，隔壁這戶人家，他去哪了？”
那老翁沒聽清，皺緊了眉頭，“公子，你再說一遍，我這人老了，耳朵也不好了。”
青魚又加大了音量，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。
那老翁眉頭這才舒展開，他嘆了口氣，慢慢說道：“公子啊，這隔壁早就沒人住了，荒廢了好多年了...早些年聽說裏面住了個孩子，不過這都多少年了，早沒人了...”
老翁話說得很慢，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楚。
青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告別了老翁。
輕輕推開門，裏面早已破敗，只在木門邊處歪歪扭扭刻了個十，院裏盡是雜草落葉，唯有那桃子看起來是新鮮的。
地上也有幾個爛桃子，院很小，一眼便能望盡全部，處處都積了灰，看起來確實已經很久沒人在此居住了。
時不時有鳥兒來啄樹上的桃子，嘰嘰喳喳，倒給這荒院帶來些生氣。
她決定在此湊合一晚。
屋裏的塵土嗆得她不住地打噴嚏，一個接一個，房頂梁木間都掛了不少蜘蛛網，屋子很簡陋，只有一張床榻，一面桌子與兩個木凳，旁的倒沒什麽。
家徒四壁。
她只能聯想到這四個字，看來這些年，雲乘過得很苦。
放下手中的短劍，她開始打掃起來，其實要打掃的地方不多，無非是清清灰塵，有個睡覺的地方便足夠了。
正擦著床榻處，一個字引起了她的註意，床榻枕邊刻著一個小小的魚字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，刻得很深，似乎是用盡了全力。
她仿佛看到了他刻字的模樣。
青魚突然就傷心起來。
這大抵，是他最後的念想了吧。
她心中滿是愧疚，那般心痛仿佛要溢出來。
這一夜，青魚睡得竟異常安穩，一夜無夢。
她是被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驚醒的，咚咚咚，不間斷的，敲得人心煩。
這院子長久無人居住，昨個她特意鎖了門，怎得今日便有來叫門的，青魚不由得皺起了眉頭，直覺告訴她，不太對勁。
她立馬束起了頭發，換上了昨個那身青衣。
隨著嘎吱一聲，木門被她打開，門外站著幾個侍衛打扮的人，手裏拿著一幅畫像，正比對著什麽。
青魚壓低了聲音，賠笑道：“侍衛大哥，這是？”
那侍衛不耐煩地回了一句，“沈府有令，徹查此女子。”說完便將那幅畫像擺出來，順便往她手裏塞了一張。
這畫像，畫得是真不像。
“沒見過，沒見過。”
青魚收了畫像便要關上門。
這侍衛大哥也不含糊，但見她一身打扮，倒是比這畫上女子....醜了不止一分，何況他是個男子，便也沒再起疑。
青魚躲在門後還能聽見他們的討論聲。
“我倒覺得，有幾分相似。”
“相似？這是個男子，能相似到哪去？”
青魚松了口氣。
但此地也不宜再待下去了，她決定即刻便離開。
身上銀錢不多，只能先尋個住處，再謀生路，在上京活下去。
她戴了頂鬥笠，向城中走去。
-
城中不知為何又亂起來，城口圍滿了人，正對著上空指指點點。
青魚不免有些疑惑，擡頭望去，這一望不要緊，也令她一驚。
在那上空，竟掛了兩個人頭，血似乎是流幹了，用繩索綁著，不知道掛了多久。
隨著人流湧動，她也終於靠到了前面，這才看清那兩個人頭。
竟是葉容！
青魚拉了拉鬥笠，朝人流外走去，在一茶攤處坐了下來。
那小二迎上來，“客官，喝茶？”
青魚點點頭。
葉容被殺，還被大張旗鼓掛在了皇城之下，普天之下，沒幾個人敢這麽做，而葉府在永城，離上京少說也要百裏地，如此遠的腳程，這是砍了頭便立馬驅百裏地掛在了城樓之上啊。
茶端了上來，四溢清香。
明明一陣清香，她卻突然沒了胃口，匆匆放下銅錢便朝一旁的小巷走去。
小巷無人，大抵都去城樓處瞧熱鬧去了。
其實在看到那兩顆頭顱時，她的第一反應先是開心，後是驚訝，那一刻她腦子閃過那一夜，無數支劍齊發，刺入府裏，眾家仆婢子四處逃竄，卻是無一幸免，一場大火也猛的燃起，本該有一線生機的後門，被圍堵的死死的，她親眼看見母親開門的那一瞬間，一柄長劍刺入她的心口，劍後的那張臉，正是葉容與他的手下。
有人從後面捂住了她，才沒被發現，有人救了她，是自小陪伴自己的青府醫官，他用自己和青魚的命，換了她的茍且偷生。
他抓住自己的手，叫自己快跑，不要回來，在召魂的時候，他喊：“杏兒，快跑。”他唱的那句童謠：杏兒杏兒快快跑，繞過柳枝捉迷藏。
唱的是杏兒，是青魚。
那時候再踏進那院子，他一定恨極了這卿府吧，奪去了他的至愛，奪取了他自己。
可憐青魚年紀與她一般大，來卿府小住，竟遭這般無妄之災，她對她有愧。
自從以後，世上再無卿玉，只有青魚。
她成了青魚，杏兒。
逃出後她被卿府最後的暗衛拼死護送至永城，隨之流放。
可偏偏，她被葉府買了下來，再次見到那張臉，他正一臉笑意地與嫡女葉存止鬥蛐蛐玩，原來他也有女兒，也這般疼愛她。
後來城中貼了公示，卿懷將軍蓄意謀反，現下已伏誅，家族也盡誅。
短短幾個字，白紙黑字，寫盡了卿府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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襄雲街巷口，從矮矮的院墻望去，裏面正順勢長著一棵桃樹，現下桃花早已落敗，只留了聞著清甜的桃子，一個個粉面圓潤，已到了成熟的季節，只是院裏似乎沒人。
她踮起腳朝裏看去，看不清大概，只能依稀看見那棵桃樹。
院門沒有鎖，輕輕一推便開了，青魚在門外有些糾結，到底要不要進去，畢竟這樣貿然進門也不太好，正想著隔壁傳來一道聲音。
“是誰啊？”
從隔壁走出一位老翁，扶著拐杖顫顫巍巍走出來，頭發花白，眼睛似乎也看不清，一直向這邊張望。
青魚忙走上前，“阿翁，我想向您打聽一下，隔壁這戶人家，他去哪了？”
那老翁沒聽清，皺緊了眉頭，“公子，你再說一遍，我這人老了，耳朵也不好了。”
青魚又加大了音量，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。
那老翁眉頭這才舒展開，他嘆了口氣，慢慢說道：“公子啊，這隔壁早就沒人住了，荒廢了好多年了...早些年聽說裏面住了個孩子，不過這都多少年了，早沒人了...”
老翁話說得很慢，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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輕輕推開門，裏面早已破敗，只在木門邊處歪歪扭扭刻了個十，院裏盡是雜草落葉，唯有那桃子看起來是新鮮的。
地上也有幾個爛桃子，院很小，一眼便能望盡全部，處處都積了灰，看起來確實已經很久沒人在此居住了。
時不時有鳥兒來啄樹上的桃子，嘰嘰喳喳，倒給這荒院帶來些生氣。
她決定在此湊合一晚。
屋裏的塵土嗆得她不住地打噴嚏，一個接一個，房頂梁木間都掛了不少蜘蛛網，屋子很簡陋，只有一張床榻，一面桌子與兩個木凳，旁的倒沒什麽。
家徒四壁。
她只能聯想到這四個字，看來這些年，雲乘過得很苦。
放下手中的短劍，她開始打掃起來，其實要打掃的地方不多，無非是清清灰塵，有個睡覺的地方便足夠了。
正擦著床榻處，一個字引起了她的註意，床榻枕邊刻著一個小小的魚字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，刻得很深，似乎是用盡了全力。
她仿佛看到了他刻字的模樣。
青魚突然就傷心起來。
這大抵，是他最後的念想了吧。
她心中滿是愧疚，那般心痛仿佛要溢出來。
這一夜，青魚睡得竟異常安穩，一夜無夢。
她是被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驚醒的，咚咚咚，不間斷的，敲得人心煩。
這院子長久無人居住，昨個她特意鎖了門，怎得今日便有來叫門的，青魚不由得皺起了眉頭，直覺告訴她，不太對勁。
她立馬束起了頭發，換上了昨個那身青衣。
隨著嘎吱一聲，木門被她打開，門外站著幾個侍衛打扮的人，手裏拿著一幅畫像，正比對著什麽。
青魚壓低了聲音，賠笑道：“侍衛大哥，這是？”
那侍衛不耐煩地回了一句，“沈府有令，徹查此女子。”說完便將那幅畫像擺出來，順便往她手裏塞了一張。
這畫像，畫得是真不像。
“沒見過，沒見過。”
青魚收了畫像便要關上門。
這侍衛大哥也不含糊，但見她一身打扮，倒是比這畫上女子....醜了不止一分，何況他是個男子，便也沒再起疑。
青魚躲在門後還能聽見他們的討論聲。
“我倒覺得，有幾分相似。”
“相似？這是個男子，能相似到哪去？”
青魚松了口氣。
但此地也不宜再待下去了，她決定即刻便離開。
身上銀錢不多，只能先尋個住處，再謀生路，在上京活下去。
她戴了頂鬥笠，向城中走去。
-
城中不知為何又亂起來，城口圍滿了人，正對著上空指指點點。
青魚不免有些疑惑，擡頭望去，這一望不要緊，也令她一驚。
在那上空，竟掛了兩個人頭，血似乎是流幹了，用繩索綁著，不知道掛了多久。
隨著人流湧動，她也終於靠到了前面，這才看清那兩個人頭。
竟是葉容！
青魚拉了拉鬥笠，朝人流外走去，在一茶攤處坐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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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魚點點頭。
葉容被殺，還被大張旗鼓掛在了皇城之下，普天之下，沒幾個人敢這麽做，而葉府在永城，離上京少說也要百裏地，如此遠的腳程，這是砍了頭便立馬驅百裏地掛在了城樓之上啊。
茶端了上來，四溢清香。
明明一陣清香，她卻突然沒了胃口，匆匆放下銅錢便朝一旁的小巷走去。
小巷無人，大抵都去城樓處瞧熱鬧去了。
其實在看到那兩顆頭顱時，她的第一反應先是開心，後是驚訝，那一刻她腦子閃過那一夜，無數支劍齊發，刺入府裏，眾家仆婢子四處逃竄，卻是無一幸免，一場大火也猛的燃起，本該有一線生機的後門，被圍堵的死死的，她親眼看見母親開門的那一瞬間，一柄長劍刺入她的心口，劍後的那張臉，正是葉容與他的手下。
有人從後面捂住了她，才沒被發現，有人救了她，是自小陪伴自己的青府醫官，他用自己和青魚的命，換了她的茍且偷生。
他抓住自己的手，叫自己快跑，不要回來，在召魂的時候，他喊：“杏兒，快跑。”他唱的那句童謠：杏兒杏兒快快跑，繞過柳枝捉迷藏。
唱的是杏兒，是青魚。
那時候再踏進那院子，他一定恨極了這卿府吧，奪去了他的至愛，奪取了他自己。
可憐青魚年紀與她一般大，來卿府小住，竟遭這般無妄之災，她對她有愧。
自從以後，世上再無卿玉，只有青魚。
她成了青魚，杏兒。
逃出後她被卿府最後的暗衛拼死護送至永城，隨之流放。
可偏偏，她被葉府買了下來，再次見到那張臉，他正一臉笑意地與嫡女葉存止鬥蛐蛐玩，原來他也有女兒，也這般疼愛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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